东方既白著
老子的高明之处不但在于他,以“有无”的综合辩证关系构建统领了宇宙万物生生不息,而又循环往复的“其大无外,其小无内”终极范围循环体系和运行法则,把这个整体循环体系提炼简化为“有无”两种综合辩证的关系和状态。更在于他把“有”和“无”这两种不同状态下所做的事情,叫做“有为”和“无为”,这是古今中外哲学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,是开天辟地的伟大创举。所以在更大的层次和维度上来看,“有为”和“无为”,都是“为”的一种方式和状态,“有为”是对“有”而“为”,“无为”是对“无”而“为”,其整体思想还是延续开篇第一章关于“有无”综合辩证的关系而来,是前后对应,一脉相承的,并不是一直被世人所误解的消极遁世。
空亦不空,无为而为只不过“有为”,是属于下里巴人的层次,更容易被普通大众接受,“无为”属于阳春白雪的层次,曲高和寡而被常人不解,甚至误解而已。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代表最高智慧象征的“无为”之“为”,才奠定了道家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至高无上的哲学层次和地位,进而也拉开了道家与佛教“最后一公里”的差距。众所周知,道家和佛教都对世界的本质有最深切的理解和感悟,道家说“无”,佛教说“空”,说法不同,但殊途同归,万法归宗,没有本质上的区别。
比如老子悟到了世界的真相,却难以言表,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,开篇即说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无,名天地之始,有,名万物之母。”“此两者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,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”一下子就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和深度,致使很多人都觉得“玄之又玄”,望而生畏,以至于曲高和寡,到后来再说无说有,洋洋洒洒五千余言,搞得人们反而越听越糊涂。又比如佛悟到了世界的真谛,也难以言表,说空说有,说了四十年,人们越听越糊涂。以至于说,这些凡夫俗子“刚强众生,难以调服”,但讲到最深处,也情不自禁曰:“不可说!不可说!”
佛道悟禅,万法归宗为什么老子要说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”?为什么佛也曰“不可说!不可说!”因为此种“空”“无”之境,妙不可言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,老子亦“吾不知其名”也,但还是勉为其难地“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”,这就是老子比佛更难能可贵的地方,既然大家都“不知其名”,我就先给它起一个名字暂代。所以老子说: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独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地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大曰逝,逝曰远,远曰反。故道大,天大,地大,人亦大。域中有四大,而人居其一焉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”
然而在最后对待“空”、“无”状态时的处世态度和处理方式上,两者则显示出了本质的差距,佛教面对“空”、“无”时,显得有点局促和束手无策,并最终走了极端的方式,选择了遁世忍耐的“不为”方式,“四大皆空”、“遁入空门”,以寄希望于未来的“轮回”之道;而道家面对“空”“无”时,则显得胸有成竹且游刃有余,走的是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、“有为无为”、“为而不为”的综合辩证路线,因此《道德经》第三十七章说“道常无为而无不为”,有“为”,必然包含“不为”,有“不为”,也肯定会有“为”的成分,所谓的“不为”,正是通过另一种“为”的表现形式来体现,这是道家理论中关于综合辩证关系最原始、最基本的体现,也是其活在当下,顺势而为的最生动体现。
比如佛教关于“出世”、“入世”的说法,总给人有点独善其身、脱离尘世的“清高”,而无法与“和其光,同其尘”的“混沌无极”融为一体。始终坚信我的经是好经,你要信便信,既使现在暂时不信,以后总有一天会信的,这不是“清高”又是什么。所以《金刚经》才说:“后五百岁,其有众生,得闻是经,信解受持,是人则为第一希有”,对佛法是要“信解受持”,你相信、理解、接受,才能够坚持下去。要循序渐进,反正生命轮回不息,一劫要五十四亿八千万年,有的是时间,早晚你会信的。那为什么要“后五百岁”呢?因为佛祖说的是万世不变的世界本质真相,信众不是因为佛祖所说而生信,而是因为证悟了这个真相而生信,因此,佛教更多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身上,“轮回”的身上。
而老子则更多兼顾现实的基本情况和实际需要,在尊重基本事实的基础上去“无为”“有为”,去“为而不为”,因此在仅仅五千余言的《道德经》中,两次提到了“和其光,同其尘”的出路和对策,这在惜字如金的《道德经》中,是为数不多的事情。但也正应了“混沌无极”之道的本质,什么是光,什么是尘呢?从“混沌无极”之道的终极层次和维度看,都无甚分别。因此老子在第四章说:“道冲,而用之或不盈,渊兮似万物之宗;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,湛兮似或存。吾不知谁之子,象帝之先。”在第五十六章又说“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塞其兑,闭其门,挫其锐,解其分,和其光,同其尘,是谓玄同。故不可得而亲,不可得而疏;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;不可得而贵,不可得而贱。故为天下贵。”
所以,六祖慧能禅师才被视为中国“禅宗”的真正创始人,才是融合道佛两家的集大成者,因为惠能禅学思想的主要特点,是“识心见性”和“顿悟成佛”,前者是他的心性本体论,说明“心”、“性”是众生成佛的依据,后者是他的宗教修行方法论,提出宗教修行的原则和方法。因此,一则他主张佛性人人皆有,创顿悟成佛之学,一方面使繁琐的佛教简易化,一方面也使从印度传入的佛教中国化。二则,他不但以一首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的法偈得五祖认可,夜授《金刚经》,密传禅宗衣钵信物,为第六代祖,更使佛道思想彻底融为一体,合而为一,达到了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的至境,这和老子“和其光,同其尘,是谓玄同”的“混沌无极”之境,是殊途同归,一脉相承的。
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反观神秀大师,则更像是原汁原味的西传佛教衣钵传人,其修行的法门也更契合西传佛教的原旨,因为三藏十二部大小乘经教归纳起来,有两条路,就是“顿悟”与“渐修”。禅宗走的是“顿悟”一脉,但顿悟谈何容易,所以六祖慧能说:“我此法门,乃接引上上根人。”上等根器还不算,要上上根器,最上等智慧的人。言下顿悟,一句话就顿悟了。六祖嫡传的并不是自四祖、五祖的东山法门,而是嫡传了佛陀以心印心,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的宗法。六祖脱离如来的一切经教,还原出了“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”的禅宗本色,史称“南顿”,这是六祖的责任,也是五祖选择六祖为衣钵的缘由。另外一条路是“渐修”,慢慢来,一步一步来。——这就是“南顿北渐”。
东山法门,起源于四祖道信,完成于五祖弘忍。四祖的东山法门禅法,也就是“念佛禅”,念佛禅的修行模式为“甚深般若、一行三昧、念佛者谁”。以神秀为代表的北宗禅学,忠实地继承了四祖道信和五祖弘忍的东山法门,丝毫没有变化,所以当年弘忍禅师曾赞叹道:“东山之法,尽在秀矣”,史称“北渐”。因此佛教在中国的传播,自六祖慧能的“禅宗”之后,逐渐变成了“南顿北渐”的两条腿走路,类似于“乾坤配”的校色,“南顿”负责更高层次的“禅宗”顿悟,“北渐”念佛禅的历史使命,就是把“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”的禅宗,通过有佛经文字,有修行模式,成为让一般修行人能接受的禅宗法门。
身是菩提树,心是明镜台。时时勤拂拭,比如神秀的成名诗:“身是菩提树,心是明镜台。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”,就一下把握住了佛教“渐修”的基本要义,也为一般人进行佛法修行指明了正确的途径。但两者对佛教思想的基本理解都没有变,都强调缘起性空,因缘和合,都修常乐我净,这是达到的层次和境界不同而已。其实所有真佛法,就一句万法皆空,因果不空。全都是围绕着这句展开的,见空之后得自在,再观千经万经,皆是一理,实无二法。因此,佛教的每部经书均有侧重,如以真破妄,最后点出真妄一如;以一乘破三乘,三关是一关,三藏实为一藏;六七八九识,分了又合,本无分合,实则一心。无心论,起名无心,实则为破无心。有心无心,心无二心。有我无我,实无二我。
真如自性便是空性,称真为诚,至诚为真,真诚即直,直心即道,即自然,自然而然,得空忘空,是为真空。顿教法门,六祖坛经,最是方便,定慧等持,以性施行,全在日常,谓般若行。比如我们通过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种器官来感受这个世界,佛学中称之为“六根”,眼可观色,耳可听声,鼻可闻味,舌可尝味,身可生触,意可分析,“六根”所具六种作用,分别为“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、意识”,即为“六识”。除此六根、六识之外,我们没有其他渠道来感知世界。“六根”所作用的对象,称之为“六尘”,依次为“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”,也就是我们认识到的世界。而“六根”接触“六尘”产生“六识”的过程,就是我们认识世界的过程,被称作“六入”,“色尘”进入“眼根”中产生了“眼识”,也就是视觉,在黑漆漆里没有光线的黑屋子里,视力再好的人也看不到任何色彩,同样没有声音耳朵就无法产生听觉,没有接触身体就无法产生触觉。“六根”、“六尘”、“六识”这十八个概念称之为“十八界”,是佛教是世界观,是佛教中世界的本质。
因此,佛法中所说的世界,并不是世界本身,所谓的“非世界,是名世界”,所谓“名世界”,就是指这是人类根据自身条件所认识到的世界,称之为“世界”而已。唐僧所创立的“唯识宗”有一句可谓壮烈的口号:“万法唯识”,与后世王明阳所讲的“心外无物”差不多,意思是世间一切万事万物都是人心幻化识别出来的。因此,世界的意义,不在于它存在的本身,而在于能不能跟你产生关系。你的世界,只有你所接触到的、把握到的那个体系,你的世界,只是你认识的世界,你发现的世界而已。因为不同环境的众生,对同样的世界,亦能产生千差万别的三观,同样的天地,在他们眼里,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,比如菜市场是家庭主妇的乐园,确是鸡鸭鱼虾的地狱。人类也是一样,光怪陆离的大城市是富人的天堂,同时也是穷苦人的地狱。穷人和富人的三观无法调和,以至于相互仇视要革对方的命。人们总是幻想“公理”,最终会发现,不同世界的人,就会信仰不同的“公理”,同样的“美好”在不同的人眼里,可能就变成了“罪恶”,所以,刚强众生,众口难调。
万法皆空,因果不空而万法皆空,回归本性,众生才有了对话的基础,因此,这才是佛教不遗余力讲究“四大皆空”的真实用意。其实,这与老子站在终极的层次和维度,讲“混沌无极”之道是一个原理,混沌无极,无我无私,以物观物,以天量人,大家才能展开不预设立场的对话。比如众生轮回也是“成、住、坏、空”的过程,成的时候还没“我”,空的时候亦没有“我”,“我”都不知道,只见识到了一个“坏”的过程,就是一个人长大、老病、死亡的过程,生命幻想能够“常住不坏”,于是趋利避害、趋吉避凶、汲汲索求,有贪念、有欲望、有恐惧,于是活的不自在,活的纠结,活的痛苦。六祖惠能说过,“故知万法本自人兴,一切经书,因人说有”,有人才有一切,天堂是自造,地狱也是自为,人活一世,位高名显多金俱是空,只有自在是真,自己的体会是真,自己的经历是真,自己所做的“业”是真。
生命的意义首先是执“我”为有,因为“我”死了、就什么都没有了,所以要努力的活着,为了努力的活着,又执“世界”为有,“世界”就是“我”生存的物质条件,“我”要活着,就得要吃要喝要玩要乐,就得要钱要物,要名望要势力,于是在尘世中沉沦苦海,难以自拔。因此,佛教就引导世人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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